我给张小北打电话,都晚上七点了,这孙子还在开会。我本来不想打扰他,可是我真是太难受了,给丫下了一个命令:“我告诉你张小北,我在‘1919’等着你,他妈的十点钟你要再不来,以后别想去我们家噌饭!”
我看见许多圈里人在“1919”豪饮,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坐在一个角落里,他们向我表示了祝贺,因为高源得了国际大奖。我也跟他们客气了客气,我说都是运气,都是运气,其实大家水平都差不多,仿佛得奖的人是我。
奔奔也不来这儿了,这个时候正是她业务最繁忙的时候,多不容易啊!
一边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,一边喝着啤酒,一瓶又一瓶。到张小北到的时候,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空瓶子,我看看表,好像十点过了五分钟,我给了他一巴掌:“迟到了啊,喝酒,我喝了多少你就得补多少!”
他说下午发生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,高源给他打了电话。
听他说起高源,我来了精神:“人家高源现在可牛B了。别管你多有钱,你就是赶不上他。张小北,我知道你还喜欢我,嘿嘿,没用。”我跟他说完了,多半瓶的啤酒又干了。
张小北开始喝酒了,他把我之前喝的那些都补了回来,一边喝一边跟我说了许多没用的废话,甚至他还说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恐怕就是当年,在我多少有点儿喜欢他的时候没逼着我跟他结婚。
我哈哈大笑,我说,一辈子?别逗了你张小北,一辈子有多长啊,你才活了三十多年,你知道今后能遇上一什么样儿的啊,没准儿明天你就能遇上一个让你真正神魂颠倒的。
他就不言语了,使劲使劲地喝酒,就像一个在沙漠里行走了太久的干渴的旅人终于见到了白水一样,弄不清楚他去了多少趟厕所。
我喝得已经没有知觉了,恍惚当中记得张小北跟我说,那天在黄亭子他了我,其实我喝醉了酒之后跟他说的根本就不是那一句。他告诉我的那句话只是其中的一半,究竟另外一半是什么,无论我怎么发狂地揍他、威胁他,他都只是得意地笑着,就是不肯告诉我。
最后我说:“张小北,送我回家,现在高源成名了,我马上就可以放心地把我自己嫁给他了,名利双收。”我还说:“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迟迟不跟高源结婚吗?我就怕他出不了名儿,那时候我就嫁给你,你有钱啊,让我衣食无忧地过小日子,那多好啊。”
张小北就一个劲儿地拍我的脑袋,骂我没追求,骂我拜金主义,骂我混蛋什么什么的。
最后,他送我回了家,房子很空,高源不知道去了哪里,进了屋张小北就脱掉了衣服,倒在沙发上,他说:“你睡卧室,我睡客厅,别占我便宜听见没有!”说着就躺下了。
我又冲到厕所里抱着马桶吐了一通之后,回来把张小北给揪了起来!“起来你!又想在这儿睡,不行,滚回家!上回你不就回去了嘛,滚,回你家睡,这是我家,你知道吗?”
张小北昏昏沉沉的,继续迷糊着,我到厨房里抓起一整瓶子醋给他喝,他闻到了醋味儿,总算把眼睛张开了,“我不喝,我不喝!”他坐在沙发上,我拿着醋跪在他面前,他忽然泪如泉涌,摸了摸我的脸,“我知道我现在配不上你了。”他哭得看起来很伤心,像一个孩子,情急之下,我把醋当成了啤酒,喝了一大口。
张小北晃晃悠悠着站了起来,拿起了外套:“我走了,省得你说我老想占你便宜,你这种女人,没身材,不温柔,白给我我也不要!”他乜斜了我一眼之后恨恨地说道。
我立刻跳了起来,张小北已经打开了房门向外走去,我对着他的背影大喝了一声:“死去吧你!”伴随着“砰”的一声门响,我倒在沙发上昏睡过去。
我好像刚闭上眼睛,感觉有人疯了似的摇撼着我的身体,张开眼睛,是高源,眼圈红红。
“初晓,初晓,醒醒,醒醒!”
“干吗?”
“小北出事了,快起来,去医院看看。”
我一听,眼睛还没睁人已经站起来了,看着高源:“他怎么了?”
高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,静默了一会儿:“车祸,昨天晚上,酒后驾驶,四环上撞了。”
“严重吗?”我冲到房间里抓起一件外套,向外跑,“走啊。”
高源一把住我:“初晓。死了。”
我一下没站稳,跌坐在地上。
“我操!人都死了你还让我去医院有个屁用!”我说过什么?凡是高源动手打我我肯定得还回来,而且比他狠。他昨天给了我一个嘴巴,我今天早上就还给他了,而且打得比他响亮多了。
高源也坐到了地上,搂着我,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,他的脸好像那个已经缺了一块的石头。
张小北追悼会的那天,是投资公司给高源和张萌萌他们摆庆功宴的日子,十一月的天气特别晴朗,阳光刺眼。高源和张萌萌都来了,他们的脸上没有成功的喜悦,张萌萌也戴起了墨镜,她现在是个明星了。我妈也来了,她哭得很伤心,很多人以为死的那个是她儿子。
我躲在我父母的家里,不出门,不想说话。我妈说让我没事去看看张小北他爸,我不敢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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